四川卷一、台北、九寨
九寨溝火花海
飛機即將降落在中正機場,機長警告氣流不穩的叮嚀言猶在耳,腳下的大台北地區夜景卻清晰明亮得令人炫目。這大概是從空中看台灣感覺最美麗的一次吧!一如往常地想用快門紀錄美景,相機背包裡沉甸甸的膠卷跟記憶卡卻把我帶回過去十幾天的回憶。按快門的手,一時忘了動作……。
十一天前的台北,我,正啟航向一個夢境般的香格里拉出發;十一天後,看著絢爛夜景,反而更令我想念幾天來的夢幻美景。
到現在還難以置信,我真的在圖畫般的金秋四川走了一遭!
夜,台北
初抵成都
對於把旅行當作生活閱歷的我而言,大陸無疑是個充滿魅惑的國度。但是對安全性的考慮以及在台灣所接收到的負面訊息,又一直讓我無法跨出走向對岸的第一步。本以為我會選擇七景之一的長城,或是黃山、長江三峽這些聞名遐邇的景點做為大陸初體驗。意外地,為了某次攝影展的驚鴻一瞥,九寨及川西秘境反倒搶了先,成都因此成了我踏足中國的第一片土地。
到達成都雙流國際機場時,煙霧瀰漫中的細雨,是我的第一印象。跟旅行社的雷先生約在國內機場。微涼的氣溫裡,我、小倫(Alan)跟小沈學長,背著沈重的背包 和相機,就這麼氣喘吁吁地穿過人聲雜沓的機場大廳,向國內線機場走去。
成都雙流國際機場及國內線大廳
從雷先生手中接過厚厚的機票跟九寨溝景區門票、飯店訂單後,我們等待著另一個旅伴小吳的到來。
此次旅行的組合頗特別,我從打算一個人獨闖四川,到小倫加入成為雙人行,再到學長跟小吳的共襄盛舉,不過是兩個月內的事。除了從事同樣的醫療行業跟共同的興趣「旅遊攝影」外,彼此之間的聯繫其實不多。四個人、十二天、超過一千公里的行程,其實還是有些顧忌與擔心的。煩惱著上到高海拔的黃龍或稻城亞丁景區,是否有人會發生高山反應?也擔憂著自己喜愛的刻苦體驗,會不會是其他幾人所無法接受的一廂情願。
「學長,我們先到對面換些人民幣、買張易付卡跟零食、用品好了!」望著還有兩個多小時才要起飛的航班時刻表,我壓抑著對陌生環境的不安,向興奮地東張西望的小沈學長說道。
請小倫幫我們看著背包,我跟學長踏入成都的冷風細雨裡。
在我們科裡,學長算是照顧我的。第一年住院醫師時,受不了沈重的壓力而想離職,學長冷靜地分析利弊得失,讓我得以變成現在羽翼漸豐的總醫師。兩、三年來在開刀技巧跟學術研究的困境裡,也從學長那得到不少的幫忙。不過根本上我們卻是個性截然不同的兩類人,學長的理性與冷靜似乎跟我的浪漫與鄉愿完全地格格不入。
走近機場對街的銀行跟超級市場,街上貼滿的思想標語跟簡體字,慢慢地讓我接受身在中國的事實。雖然講的一樣是北京話,兩岸的政治隔閡與對立,卻根本地塑造出完全不同的思想模式。令我驚訝的是,成都機場附近所看到的民眾打扮,似乎不像我想像中那麼不入流,反倒是穿著運動褲、登山大衣跟涼鞋的我們,更顯得像是鄉下土包子。「比大陸人還像大陸人的台客。」我自嘲著。
忘不了走進銀行時警衛投以的警戒眼光,也忘不了從我們看似老舊的大衣裡掏出美金現鈔時銀行櫃員如釋重負的表情。慢慢地,我開始有了像是去其他國家旅行的興奮感,雖然,我們還是一樣用北京話溝通著!
回到機場大廳時,小吳已經到了。小吳是網路上認識的攝影同好,也一樣是北部某大醫學中心皮膚科醫師。這是我第一次跟網友一起旅行,放下略帶陌生所帶來的不自在,我向另外三個旅伴介紹彼此。
「靠,班機誤點一小時!」當航班螢幕顯示誤點資訊時,我們四人幾乎同聲罵出。當初拜託大陸旅行社訂機票時,因為擔心香港轉機會延誤,所以刻意留了兩個多小時空檔,沒想到香港飛成都沒誤點,反倒是成都飛九黃機場延誤了。這還只是見面禮,更大的意外登機後才準備上演。
雙流機場國內線候機室
轉機轉了一天,累得呼呼大睡的學長。
蜀道難?上青天一樣難!
當我們正高興著總算順利登機時,後來發生的行程延誤簡直令我們瞠目結舌。
成都到九寨、黃龍,搭車少說要十多小時,因為沿途要翻越幾座山,也算另類的「蜀道難」吧!正因為如此,我們選擇「上青天」,花了單程要價700人民幣的機票錢,想著可以四十分鐘就飛到九寨黃龍機場。
起飛的過程很平順,甚至比搭港龍航空到成都時還舒服。小吳興奮地跟我們分享他先到四川這幾天遊歷的經驗,吃著他買的香甜桃酥,一斤兩塊人民幣的低價果然驚人。約莫三十分鐘的飛行航程,機長開始廣播著接近九黃機場這個令人雀躍的消息。隨著其他乘客的驚喜聲,我往窗外望去。
「雪山耶,小倫快看!」早聽聞過從成都到九黃機場時靠右的座位可以看到雪山跟雲海,沒想到是真的。一時之間右側靠窗的座位快門聲此起彼落。
機上看到的雪山雲海
或許是早起加轉機太累了吧!拍了幾張雪山照片後我居然打起了盹,只是半夢半醒之間覺得飛機怎麼還沒降落。迷迷糊糊之中隱約覺得飛機好像盤旋了一圈又往回飛,我睜開眼睛問小倫怎麼回事。搭機經驗豐富的小倫說可能是塞機,要等空跑道降落吧!這個推測頗合理,雖然剛剛下降的過程顛簸好像大了點,我還是不以為意,繼續閉目養神。
「各位旅客請繫好安全帶,三十分鐘後我們即將返航降落『成都雙流機場』。因為九黃機場天候不佳,無法順利降落……。」不是吧,是作夢還是真的?睜開眼睛看到鼓譟的乘客們,我知道這是個真實的惡夢。
宣布返航時亂成一團的機上乘客。
重返雙流機場後我趕快撥電話給代訂旅館的旅行社,他只說會先告訴負責接機的司機便掛了電話,要我們確定航空公司的處置後再跟他聯繫。我們四個人苦著臉,心情沈到谷底,已經作著取消黃龍部分行程的最壞打算。看看窗外航空公司的加油車,他們卻似乎沒有要讓我們下飛機的打算。
在狹小機艙裡苦候接近兩個小時,領過安撫我們情緒的「小點心」,終於接到再次起飛的通知。這時真的不知該喜還是憂,距離早上從台北出發已經接近十二小時,算一算都可以飛到歐洲了,萬一這次又降落不了再次返航,我可能真的會翻臉;但若是天候不佳還硬要降落,不也是太冒險了點。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台北出發前買的那張意外險保單!
飛了四小時得到的紀念品。
「皮特,你也太神了吧!你以前出國只是會不斷下雨,而這一年出國不是碰到海嘯就是地震,這次居然連飛機都到不了目的地耶!」最常跟我一起旅行的小倫諷刺地說著,我只能苦笑回應。
再怎麼累這次也睡不著了。空中雲海從藍天背景到夕陽西沈,這時已經是全然的黑了,落寞的夜色更讓我對接下來的行程感到忐忑不安。
終於,九黃機場在全機乘客的掌聲中到達了,四十分鐘的行程我們飛了四個小時,獎品是一包餅乾。冷冽的空氣在機艙門打開後竄入,攝氏五度的低溫讓我們知道這次真的到了,九寨黃龍就在幾十公里外的山溝裡等待著我們。
費盡萬苦才到的四川航空班機。
九黃機場夜色
「熊師傅嗎?我們是台灣來的旅客……。」跟接機的師傅通了電話,其實從他不耐的表情,大概不用打電話也可以認出來是誰。難為他在冷風裡等了四個小時。「哇,小伙子,你們東西太多了吧!」熊師傅吃驚地看著,我們也望著他的福斯轎車傷腦筋。
一般的五人轎車載我們四個人不成問題,但是加上四件大行李跟攝影器材可就有點離譜了。又撥了通電話給旅行社,聯絡人員居然說我們聯繫時只說四個人,沒說有那麼多行李!我的天,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大陸旅行社真是好樣的!硬是把一堆東西跟一堆人全擠進熊師傅的車子裡,連腳都伸不直。往九寨的兩個多小時車程,雖然坐得不舒服,但也因為行程終於可以不用延誤而感到開心,我跟小吳有說有笑地談著接下來的計畫。
「小伙子,你們不要笑!我聽你們講話有股酸味,我們四川人講話就是這種口音,要互相尊重!」熊師傅突然開了口。這是哪門子的誤會啊!我跟小吳又不是笑你,你生氣個什麼勁!
車子在九寨公路上疾駛,我們不再談笑風生,雖然為了熊師傅苦等許久感到抱歉,也邀了他共進晚餐。但他的強勢與猜忌,已經種下我們跟他不愉快的種子!在溝口附近用過雖然好吃卻有點食不知味的第一頓川菜,我們到了下榻的溝口荷葉迎賓館。拜託熊師傅幫我們訂了兩天後「藏王宴舞」的藏羌歌舞表演後,一肚子烏煙瘴氣的我們走進旅館大廳。「三星級的飯店果然還不賴」,這是常住青年旅館的我的第一印象。
「皮先生,旅行社只幫你們訂一間房耶,而且我們房間也都滿了!」別鬧了喔!這又算哪門子烏龍?顧不得快十一點了,趕快再撥了旅行社代表的電話,常出紕漏的他們大概只有二十四小時電話待命這點最值得讚賞吧!(可能是紕漏太多才要二十四小時待命。)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聯繫,才安頓好我們住的問題,只是四個人硬被分配到兩家不同旅館。已經舟車勞頓的我們無力對此感到不滿,而且金秋十月在九寨溝臨時還找得到住的地方也該偷笑了,約好隔天一早在景區門口見面,很快地我就墜入夢鄉裡。(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