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洛哥遊記(9) – 撒哈拉圓夢(上)
Diffuse lamellar keratitis (Sands of Sahara, SOS), from fotos.etrr.com.br
有一種近視手術(LASIK)術後可能產生的併發症叫DLK(diffuse lamellar keratitis),由於她會在角膜切割瓣介面及其下的基質產生細緻、白色的發炎細胞,看起來就像是沙漠裡的波紋一樣。因此在眼科,我們對這疾病有個詩情畫意的暱稱,叫「撒哈拉之沙」(Sands of Sahara, SOS)。
第一次聽到這名字,只覺得眼科前輩們真有詩意;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病人,便會覺得這個暱稱實在太貼切了。尤其是親自走了一遭撒哈拉沙漠以後……。
結束了令我又愛又恨的馬拉喀什行程,緊接而來的,是許多造訪摩洛哥的旅人心中一致的重頭戲,撒哈拉沙漠之旅。
早在第一天到達馬拉喀什,我便急著找這家在背包客棧及LP上都被廣泛討論與推薦的當地旅行社,深怕太晚報名會額滿。後來才發現,這樣的擔心對於淡季造訪的我,根本是多餘的。連坐在廣場攤販前喝碗蝸牛湯,都會有該旅行社的掮客來向我兜售行程。顯然地,如果你是住在德吉碼廣場附近,就算不看旅遊書的推薦,最後也很有可能還是會找上這家旅行社,因為掮客無所不在啊!
雖然粗糙的拉客手法令人不悅,但是這家旅行社(Sahara Expedition)的品質並沒有因此而打折扣。便宜加上不錯的服務,還是讓參加的旅客褒多於貶。儘管使用的車輛不是高級越野車種,但是四千塊台幣不到的價錢,三天兩夜住宿、交通、保險全包加上提供早、晚餐外加沙漠駱駝、帳棚一切設施,這樣的價位還有什麼好挑剔的呢?
有沒有Shopping行程?嚴格說起來只有在沙漠邊界參觀柏柏人住家時,被主人推銷地毯勉強算是吧!但是柏柏人還挺有禮貌的,請我們喝茶,就算不買地毯也無所謂。這倒是讓習慣被旅行團強迫購物的我們大為驚訝。除了這之外,真的沒有購物行程了、也沒有強索小費的鳥事。對於這家旅行社,我只能套句現在電視打得很兇的「X聯福利中心」廣告詞:「便宜一樣有好貨」。
如果你像阿貓一樣,時間有限又以馬拉喀什為出發到沙漠的基地,這家旅行社是不錯的選擇。但如果你要走精緻高級的沙漠享樂路線,恐怕得另尋高明了。在進入沙漠前的一小段路,我們的箱型車不斷被Toyota的越野車超越,甚至還出現幾輛Landrover,急著見到沙漠的我們,打趣地告訴司機,我們多付你錢,搞輛landrover來開開吧!
司機很認真地回答:「我們車比Landrover好,他們跑那麼快是因為他們煞車都壞了!」
夠絕吧!聽到這樣的回答,差點連午飯都噴出來!
我們的司機,穆克
一般從馬拉喀什出發的沙漠團,可以分為兩天一夜、三天兩夜、或是更長天數的團。大部分旅者會選擇至少三天兩夜的行程。兩天一夜的行程,大概只能到達沙漠邊緣,難以一窺真正的沙漠面貌;而更長的行程,就會有人開始抱怨沙漠裡的不便。該怎麼選擇見仁見智,如果不是休假時間受限,我還真想像游牧民族一樣,多在沙漠裡住幾天呢!
我們的行程從馬拉喀什出發,翻越阿特拉斯山脈後,會先到Ait Benhadou(神鬼戰士Gladiator拍攝地),接著到Quarzazate,第一天晚上住在Dades Gorges。第二天先到著名的圖瓦峽谷(Todra Gorges),然後到沙漠邊境的小鎮梅如卡(Merzouga),並換乘駱駝伴著夕陽進入沙漠,晚上就住在沙漠裡。第三天一早看完日出後便騎駱駝離開沙漠,在沙漠邊境用過早餐後趕一天的車回馬拉喀什。
對於許多想要環摩洛哥一圈的人,或許會想要出沙漠後直接前往另一個大城Fes,而不要折返馬拉喀什。實際上是可行的,不管你是找哪家旅行社,出沙漠後時間還早,均可以在Rissani或是Er foud脫隊,自行前往Fes(包車或是搭巴士)。想去沙漠體驗的朋友,就放心安排對自己最方便的行程吧!
我們這團共有六個旅客,分別來自六個國家。其中日本妹跟義大利男是一對在倫敦工作的夫婦,而摩洛哥男和加拿大女則是拿著紅玫瑰相認第一次見面的網路情侶。落單的兩人,一個是阿貓我,另一位則是在巴黎拿到博士的韓國教授有寧大姊。
既然有兩對情侶,我跟有寧姊只能湊成第三對,雖然年紀相差頗懸殊。(嗚嗚嗚,為何不是辣妹~)
其實這次旅行能認識有寧,算是很大的收穫。行程剛開始,由於大家都不熟,又只能用英文溝通(六個不同國籍、卻沒有一個是英文母語的,那位加拿大女來自法語區,英文很不通),氣氛果然冷到不行。
身旁的有寧好像看不下去了,先用日文跟義大利文向來自倫敦的夫婦問好,又用流利的法文向網路情侶跟司機大哥自我介紹。最後才向坐在旁邊的我講話。
「彼得(阿貓的英文名),中文我只會說『你好』,不過我們兩個用英文溝通應該沒有問題吧?你的英文聽起來很標準呢!」有寧改用英文對我說,帶著點法國腔,非常好聽。
「你怎麼會說那麼多種語言?」不只是我,車上其他人都有點被嚇傻了!
「我在巴黎讀書、住了十六年,拿到博士學位後回韓國教了幾年書。生了一場大病後決定要到處流浪,我已經在外面旅行了兩年多,這是最後一站了。日文是我原本就會的,在法國時也學了幾種歐洲常用的語言,不過只能簡單問候啦!」她謙虛地說。
「連義大利語都能講,可不是件平常的事啊!」我邊說,義大利人邊頻頻點頭。
就這樣,話匣子打開來了,陌生的氣氛也瞬間被打破,大家輪流唱起各國的民謠來。
往沙漠途中沿途都是美景。
翻過阿特列斯山脈,乾燥的空氣及炎熱的氣溫,讓大家昏昏欲睡。打個盹後被顛簸路面驚醒的我,發現除了有寧醒著外,其他人都還睡得很甜。
「你醒啦?」有寧問我。
「妳都不想睡嗎?」
「我不喜歡在車上睡覺,我喜歡看風景。而且我要確定穆克(我們司機)沒打瞌睡。對吧,穆克!」
「這條路像我家後院一樣,就算睡著也能開!」穆克回過頭,對我們作了個鬼臉。
那個午後,不知是積壓已久的工作壓力不吐不快,還是一個人旅行沒得聊天太寂寞。就像喝醉酒後交淺言深的胡言亂語一樣,我對著隔壁的大姊拼命傾吐心事。
我講了在醫院工作的壓力、講了不知道該作研究還是作臨床的掙扎、講了來摩洛哥希望逃脫現實,但處處遇到騙子的經驗卻讓我體會另一種現實的殘酷……。有寧靜靜聽著,沒打斷我的話。
「其實,你經歷的這些我年輕時都遇過。當你像我遇到那麼多事,最後放棄辛苦得到的大學教職,重新用流浪體會人生時,你會發現許多煩惱都不是煩惱。」有寧看著窗外,若有所思地說著。
「我們在韓國大學裡,就像你們醫院裡的鬥爭一樣,大家都想升等、都想當教授。當你發現自己的好朋友可以為了這種事跟你反目成仇,那種感覺是很荒謬的。」
「我是學藝術史跟文化史的,在國外住那麼久,實在很討厭人與人的鬥爭。因為這樣,我請了長假到土耳其,沒想到受傷骨折、還差點送了命。」
「從土耳其回來後,我決定離職,接著便開始流浪。等這趟旅行結束後,回首爾休息一陣子,我考慮要搬到土耳其去住。學學土耳其話,享受那裡的生活。」
「你很特別耶!在土耳其差點送命還想回去,而且你真的很愛學各種語言喔!」我吐嘈她。
「土耳其真的很棒,受傷是我自己不小心,跟土耳其無關!」
接著我們討論起幾年前在土東慘遭殺害的台灣女生、也討論到另一起有名的韓國背包客在伊斯坦堡失蹤的事件。雖然有這些令人害怕的個案,但去過土耳其的我,也不得不承認那是個美麗的國家。
「我好羨慕妳,真希望我也能像妳一樣看得開,早點放下一切追尋自己想要的人生」我說。
「喂,年輕人,你才幾歲就要退休?你是醫生,這麼消極的話病人很可憐喔!」
「胡說,我對病人最關心了!」
「是喔,可是我覺得你好消沈耶!怎麼年紀輕輕卻像我這種四、五十歲的歐巴桑一樣?……。」
就這樣閒聊著,她以一個在學術殿堂打滾多年的過來人,分享了不少面對事情的角度,也解決了我不少疑惑。有時窗外出現特別的風景、或是有趣的回教風貌時,她便像是博學的老師般向我介紹一切的典故跟來源。這本來就是他的專長啊!
聽一個教文化史的大學教授講故事、講摩洛哥歷史,會發現原本覺得內容很豐富的LP旅遊書,突然變得好膚淺。三天兩夜的相處,我把去過的、以及接下來要去的景點歷史,都搞得非常清楚(不過現在又忘光了,真對不起有寧)。也交到了一位很貼心、很沒架子的忘年之交。
沙漠之旅途中經過的古城堡,是包括「神鬼戰士」、「阿拉伯的勞倫司」等名片的拍攝地。
到神鬼戰士拍攝地後,我拿著相機爬高爬低,在壯觀而完整的城堡裡取景照相,彷彿置身電影畫面一般。有寧腳受過傷,所以只拍了幾張全景,便不再往上爬。她跑到入口附近賣紀念品的小店,跟當地人聊起天來。
逛得差不多後,我也加入聊天的行列。聽有寧講了好多部這附近拍的片子,有些連當地人都不太清楚。上車後繼續聊電影,在愉快的聊天中我們到了第一晚住宿的旅館。
六個人在寒冷的夜裡坐在餐廳裡享用特大號六人份的塔津。穆克分配房間前,我跟有寧還擔心我們會分到同一間,雖然年紀差有點多,但真要住一起還挺尷尬的,而且一進旅館櫃臺人員就說他們只有雙人房。還好旅行社有注意到這一點,我跟有寧一人領了一間雙人房,愉快地夢周公去囉!
撒哈拉之旅的第一天,so far so good,真是完美的開始。
左圖是第一晚住宿的房間,設備還不錯。另外兩圖是途中的景色,非常多樣而壯觀。